与加拿大企业界格格不入的保守党领袖？
如果自由党领袖是马克·卡尼，其与贝街的紧密联系或将给波利耶夫带来麻烦
詹姆斯·布拉德肖 机构投资记者
安德鲁·威利斯 《环球邮报》
发表于 2025 年 3 月 7 日
在加拿大企业界的贝街核心——BMO 品牌的加拿大第一大厦第 34 层，大约 150 位市中心人士齐聚一堂，只为一睹皮埃尔·波利耶夫（Pierre Poilievre）的风采。这场由律师事务所 Bennett Jones 主办的筹款活动，门票定价为每人 1,750 加元，吸引大家来听 “皮埃尔分享他对加拿大的常识性愿景”。
Bennett Jones 的副主席兼合伙人罗伯特·斯塔利（Robert Staley），不仅是波利耶夫的亲密盟友，也是保守党强大筹款部门的负责人。活动的其他主办方还包括 Scotiabank 副主席马克·马尔罗尼（Mark Mulroney，前总理之子）、Medcan Health Management 的医疗服务高管肖恩·弗朗西斯（Shaun Francis）以及前 Assante 财富管理首席执行官乔·卡纳文（Joe Canavan）。
对于波利耶夫来说，这类集会在他担任党魁的头两年里并不稀奇，原本预期他会在与贾斯汀·特鲁多的选举中轻松取胜。然而，随着总理辞职、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发起贸易战，以及自由党领导候选人马克·卡尼（Mark Carney）成为应对特朗普挑战的有力人选，局势骤然紧张起来。
当天晚上，许多与波利耶夫握手的高管上周还曾在另一场筹款活动中与卡尼热情拥抱、递交支票。原本被视为轻松胜利的竞选，如今已变成一场激烈的角逐；如果波利耶夫最终落败，很可能会像他的前两任领导人那样被边缘化。
据 2 月下旬四位到场消息人士透露，当晚在宾客品尝 Oyster Bay 霞多丽葡萄酒的间隙，波利耶夫发表了一篇熟悉的拉票演讲。他承诺降低税收、提升加拿大竞争力并加快办事效率，同时批评卡尼 “就像特鲁多”，并指责卡尼曾在担任董事会主席期间将 Brookfield 资产管理有限公司的总部迁至纽约。此外，他也谈到了美国对关税的潜在威胁。
现场一位来自密西沙加、经营蜡烛生产的企业家威廉·程表示，他正考虑将工厂及其 500 名员工迁出加拿大以躲避关税。对此，波利耶夫劝他不要轻易放弃加拿大，并承诺会营造更友好的创业环境。
活动间隙，波利耶夫还与包括 Rogers Communications Inc. 执行主席爱德华·罗杰斯在内的多位顶级商业领袖交谈。不过，消息人士称，他对较大群体发表讲话时，并未详细说明保守党在商业和经济领域的具体计划，也没有阐述如何应对特朗普发起的贸易战。
总体来说，当晚的气氛更像是一场家族式的例行聚会，而非热情洋溢的狂欢。尽管如此，波利耶夫并未像过去那样得罪企业界人士。
事实上，与其他保守党候选人相比，波利耶夫与构成加拿大企业权力中心的高管们之间的关系显得尤为特殊且充满张力，甚至有时颇为敌对。他公开质疑过去保守党领导人与 CEO 之间那种 “圈内关系”，对金融界似乎缺乏兴趣和尊重。2023 年 12 月，他在多伦多市中心 C.D. Howe 研究所向银行家和基金经理发表午餐演讲时甚至说：“我几乎从不在多伦多市中心或贝街附近发表演讲。”
尽管波利耶夫仍被视为下届联邦选举后最有可能担任加拿大总理的人选，许多商业领袖仍在揣摩若他当选会带来怎样的变化，以及未来是否会将部分商界人士作为目标。《环球邮报》采访了近 30 位商界和政界高层，他们普遍担心一位历经 20 多年政治生涯的保守党领导人，可能并不真正了解大企业运作。
波利耶夫的部分政策立场体现了传统保守派理念：他主张自由市场，认为高税收和过度监管是阻碍企业家和投资者冒险、创造就业、提高工资的主要障碍，这一点大多数商业领袖是认同的。但在其他方面，他的作风与加拿大商界熟悉的形象大相径庭。
波利耶夫几乎没有商界背景。他自 2004 年 25 岁当选国会议员以来，始终从政，唯一与企业有过接触的经历，只是在青少年时为 Telus 做过电话催收工作。作为议员，他以敢言著称，曾担任保守党财政批评者，虽然因此对金融业有所了解，但始终是以政治角度观察问题。消息人士表示，他认为大企业领导人不了解政府运作，对那些他眼中 “无效、自私” 且脱离工人实际需要的企业文化持怀疑态度。高级商业人士普遍担心，波利耶夫不仅不懂大企业运作，还可能不愿意身边聚集懂行的人。他们指出，他过于沉迷于议会问答和 “砍税” 口号，缺乏对实质性商业政策的具体阐述。
在公开场合和私下里，波利耶夫对高管和 CEO 都有尖锐批评，尤其针对那种典型的贝街、以多伦多为中心的企业领袖。曾任其传播总监的金妮·罗斯回忆说，去年五月他在《国家邮报》的一篇评论中就斥责了 “缺乏魄力的高管” 及他们 “毫无意义的午餐会和会议”，并强调 “企业不一定能在波利耶夫政府下得逞”。他还写道：“如果你有政策提案，就别来告诉我，而要说服加拿大人，这政策对他们有利，直接向工人、消费者和退休人员传达好处。”
波利耶夫直指大企业及其领导层，批评他们在特鲁多政府犯错时保持沉默，甚至与政府过分亲近以换取补贴。他和他的团队特别反感企业界为获得政府馈赠而进行的自利游说。正如一位保守党内部人士所言：“皮埃尔最大的特点就是毫不在乎贝街对他的看法。”
上周五，波利耶夫的媒体关系主管塞巴斯蒂安·斯卡姆斯（Sebastian Skamski）基向《环球邮报》表示：“保守党领袖皮埃尔·波利耶夫已走遍全国，拜访了成千上万的普通加拿大工人，从企业、工厂、生产线到矿山，传递着他关于高薪和低税能释放国家经济活力的信息。” 他还补充说：“如果商界领袖希望为加拿大创造更多就业和更高工资，常识派保守党是愿意倾听的。”
前总理斯蒂芬·哈珀与大企业领袖并不十分亲近，其财政部长吉姆·弗拉赫蒂有时也会公开批评他们。但波利耶夫的批评更为尖锐。为他筹款的 CEO 们表示，他这种直言不讳的风格，是商界高管们必须适应的。Canaccord Genuity Group Inc. 董事长兼 CEO 丹·达维奥（Dan Daviau）认为：“皮埃尔完全了解企业面临的投资不足、生产率低下和繁琐规定等挑战，但是否所有企业领袖都能接受他的应对方式，还很难说，因为他代表的是真正的变革，而变革往往对现有体制构成冲击。”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自封为政治局外人的自由党候选人卡尼，他拥有深厚的商界背景，并与多位高管关系密切。许多在波利耶夫活动上握手的高管，也曾在自由党筹款活动中支持卡尼。各方高管正借由两党的多场筹款活动，仔细衡量这两位政治家的优劣。
那一周，波利耶夫在多伦多共参加了三场活动：一场在加拿大第一大厦，一场在兰布顿高尔夫乡村俱乐部，另一场则在达维奥位于约克维尔的住所；而玩具制造商 Spin Master Corp. 的高管计划于 3 月 11 日在市中心举办另一场晚会。
一些首次与波利耶夫会面的高管反映，他既不讨人喜欢，也难以捉摸。几位银行家和律师称，尽管他们多次见到这位保守党领袖，却始终没弄清楚他的内心想法。他那种强调国家 “破碎” 的民粹主义言论常让人联想到美国总统特朗普，但不同的是，波利耶夫几乎不愿与亿万富翁或顶级 CEO 为伍。上周，特朗普甚至直言波利耶夫 “最大的问题是他不是个 MAGA 派的人”。
不过，也有近距离接触过波利耶夫的人对他评价较高，认为他私下与公开场合始终如一、言行一致，因此相对容易揣摩。他每天阅读大量资料，包括银行经济学家的报告，甚至会打电话与报告作者讨论，显示出他强烈的求知欲和扎实的基本功。
据悉，他并不排斥 CEO 提供建议，但对那些过于谨慎、害怕冒险、总是小心翼翼避免得罪人的企业高管颇感不满。有消息称，当企业领导与特鲁多合影（尽管私下里贬低这位自由党总理）时，这种行为会激怒他。罗斯女士总结道：“如果商界领袖们有既不依赖保护也不依赖大手笔支出的创新想法，他们应该大胆提出、公开讨论，并说服公众相信这些想法是好主意。”
波利耶夫喜欢直截了当的交流方式，他认为这种坦诚有助于建立健康的互动关系，而不是破坏性的魅力。正因如此，加拿大不少商界精英对他心存戒备。他曾因 CTV 新闻剪辑他的一段视频而引发争议；在下议院，他还直指贝尔加拿大 CEO 米尔科·比比奇（Mirko Bibic）“薪酬过高”，并批评他 “掏空公司账本以支付高额股息给他的富有朋友”，声称这是对抗裙带资本主义的一部分。高级管理者认为这些言论过于激烈且针对个人，担心波利耶夫若觉得有利可图，会针对任何 CEO 出手。
在银行界，波利耶夫临时决定反对加拿大皇家银行以 135 亿加元收购汇丰银行加拿大分行，被视为博取政治筹码的行为。多家银行的高管透露，他是在交易宣布 11 个月后才表态阻止收购，以便在财政部长克里斯蒂亚·弗里兰批准交易时，将她塑造成加拿大皇家银行的 “朋友”。银行家们认为，他忽视了汇丰银行总部位于伦敦、决心退出加拿大市场的现实情况。
罗斯女士总结说：“如果大家担心他会完全不同，不在乎打破企业与政府间那种老式亲密关系，那么这种戒心是有道理的。但我不认为这会引发恐慌，对商界来说，积极的一面是他其实还挺容易揣摩的。”
虽然波利耶夫并非完全与商界隔绝，他也会选择性地与 CEO 会面，但大多数加拿大商业领袖至今未曾与这位从政逾二十年的保守党议员进行过一对一交流。只有少数知名商界人士有机会接触他，比如 Scotiabank 的马尔罗尼曾通过介绍和筹款帮助提升他的形象，亿万富翁彼得·吉尔根曾在他顶层公寓为波利耶夫举办筹款活动，而科技界的约翰·鲁福洛和前黑莓联合 CEO 吉姆·巴尔西利也在为他策划鼓励商业投资和建设数字经济的战略。同时，Shopify 创始人托比·吕特克虽然与他讨论加强科技领域的对策，但据说正保持低调，以免被视为 “埃隆·马斯克的模仿者”。
近年来，随着政府关系网络不断加强，各公司纷纷向前保守党部长（如丽莎·雷特、詹姆斯·摩尔和罗娜·安布罗斯）寻求与波利耶夫接触的建议，但消息人士称，自从他重塑保守党核心以来，这些人都与他不算亲近。他的核心团队规模小而严密，包括首席顾问詹妮·伯恩（Jenni Byrne，前哈珀幕僚长）、Bennett Jones 的斯塔利以及 Goodmans LLP 的迈克尔·威尔逊（Michael Wilson，前安大略省检察长幕僚长），此外他还定期与哈珀保持联系。团队中还有一些关键保守党议员，如拥有 MBA 和法学双学位的亚当·钱伯斯（Adam Chambers）和曾在加拿大帝国商业银行、可口可乐加拿大装瓶有限公司任职传播工作的梅丽莎·兰茨曼（Melissa Lantsman），他们未来可能在内阁中扮演重要角色。据悉，前保守党领袖安德鲁·谢尔（Andrew Scheer）也被视为他未来担任财政部长的有力人选；而他的内阁很可能不会大规模吸纳那些深谙商界运作的人士，这也是他刻意为之。
大多数加拿大人对波利耶夫的主要竞选承诺并不陌生：他计划废除碳税、“修复” 联邦预算、刺激更多住房建设并打击犯罪，而在商业政策上，他则着重于税制改革。他对政府直接推动私营部门增长持怀疑态度，认为自己的任务在于清除监管和政策障碍，而非介入扶持企业。消息人士透露，他预计将降低个人所得税率、取消许多扣除项目，同时简化企业税制以鼓励投资；他的议程还包括增加能源和矿产生产，并推出数字经济战略。此外，他希望激发更多市场竞争——对于那些看似寡头垄断的行业（如六大银行或三大电信公司），他们都清楚未来可能成为他压低消费者价格政策的目标。
波利耶夫计划在联邦选举启动后公布一份详细的经济平台，在此之前，他谨慎对外透露具体方案，担心自由党会借此据为己有。此次选举中，各党平台很可能都要面对如何应对美国总统特朗普这一重大挑战；最近几周，由于特朗普的关税威胁使国运受到挑战，波利耶夫也开始转变论调，不再强调 “国家破碎”，而是赞扬加拿大充满未开发机遇。他在二月份国家旗日的主旨演讲中宣称，保守党 “将释放出一股强大的自由企业经济”。
然而，要释放这种经济潜力并应对特朗普的关税威胁，首先必须缓和波利耶夫与商界长期以来的冷淡关系——不过，很多人认为这在选举前还难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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